妇人苦思冥想十几分钟后,哀叹道:“可凭小妇人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抵达百里之外的上京城呢?即便小妇人拼死一搏,仅凭这双柔弱的双足,怕是走不出一里地,就会被冷家的人如恶狼般追上。【53言情 www.53yq.com】
再退一万步说,冷家人知晓我的爹娘族人视我为不祥之人,定然不会帮我助我,只会放任我离去,只要我离开此地永不归来,他们或许会饶我一命。然而,前往上京城的这一路上,那心狠手辣的拍花子、穷困潦倒的乞丐、奸诈狡猾的行商、身强体壮的镖师以及赶脚的苦力,又怎会轻易放过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时茜沉思十几秒后,朗声道:“你若愿意前往上京城,为自己及你的孩子讨回公道。本鬼仙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本鬼仙可以将你送至上京城外,你只需进城后前往刑部提点刑狱司妇救会处,倾诉你及你孩子的冤屈即可。”
妇人听了这话,喜出望外,当即对着虚空拜了又拜,道:“小妇人渴望为自己及孩子讨回公道,还望鬼仙大人助小妇人一臂之力。”
时茜:“好了,那就即刻启程前往上京。”
妇人听了,忙把怀中红布包裹的死胎放回陶罐里,然后抱紧陶罐,开口想问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是好,瞥见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便嗫嚅道:“鬼仙大人,我这身衣裳……”
时茜:“你的衣裳怎么了?只是皱了些许,并未破损,挺好的。”
神识里的小蛊道:小主人,这妇人身上穿的衣裳乃是寿衣,只有死人才会穿的。
时茜这才恍然大悟,忙开口道:”你是否介意穿着寿衣见人?可如今别无他法,这里不见人家,唯有满山的荒坟,我又能到何处为你寻得衣裳呢。”自己的乾坤荷包里虽有衣裳,却不能给她,若是寻常的衣裳也就罢了,可乾坤荷包里的衣裳并非普通之物,自己实在是舍不得。
妇人听了时茜的话,颤声道:“小妇人连那晦气的棺材都躺过了,又怎会介意这身寿衣?只是鬼仙大人,您说那妇救会是皇后娘娘亲管,我穿着一身寿衣前去,他人会不会误会我对皇后娘娘大不敬,有意冒犯娘娘?”
时茜宽慰道:“你到了妇救会后,把今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原原本本说清楚,相信那些命妇不会刁难你,说你对皇后娘娘不恭、有意冒犯娘娘。若那些命妇真敢如此非议你,本鬼仙绝不会坐视不管,定当为你主持公道。”时茜在心里暗自思忖,妇救会成立之后,由皇后娘娘亲自挂帅主管,而那些有品阶的命妇则如众星捧月般协助处理妇救会事务。
然而,并非所有有品阶的命妇都有资格协助处理妇救会事务。自己向皇后进言,能进入妇救会处理事务的命妇,不仅要文武双全,还要妙笔生花,对西周律法了如指掌。毕竟,写给被害者要呈官府及留存提点刑狱司供人查验的报告,就如同状子一般,容不得半点马虎。
妇救会成立后,自己也奉命去隔离了,妇救会的事情自己虽未过多参与、过问,但却通过小欢对妇救会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妇救会成立后,皇后与那些命妇们都如饿虎扑食般跃跃欲试,想要大显身手,与男子们一争高下,只可惜妇救会设立了这么多天,却无一人上门诉苦。
因此,时茜感觉这个妇人上门诉苦定会如久旱逢甘霖般受到那些命妇们及皇后娘娘的热烈欢迎,她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事,以求一举将妇救会的名号宣扬出去。
妇人听到时茜信誓旦旦,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安心不少,道:“那小妇人斗胆请鬼仙大人助小妇人去上京城,小妇人担心夜长梦多,那假道士及冷家的家丁护院回到冷家,就一定会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这里的事情禀告冷家老爷,冷家老爷得知此事定会带人前来查看。”
时茜听了道:“他们想来查看,那就让他们来查看呗。【56书屋 www.56book.cc】”心里满不在乎的说自己穿着隐身斗篷,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只会跟假道士及那些家丁护院一样把自己当成鬼。
妇人道:“姨父、姨母及夫君对我一向关爱有加,这次的事,也不全怪他们,毕竟我生下的孩子模样过于骇人,其实一开始姨父、姨母、夫君没打算把我怎么样,都是那道士,是那假道士危言耸听把姨父、姨母及夫君吓坏了,他们才会……”
时茜:“这么说是那假道士可恶。”
妇人道:“是,都怪那该死的假道士。”
时茜突然道:“假道士你听了吧!你该死啊!”
妇人听了时茜这话,紧张的环顾四周,道:“你别藏了,我看到你了。”
折返躲藏在大树后的假道士,听到这话,犹如惊弓之鸟,以为自己真被妇人看到发现了,忙心虚地笑着走出来,边走边道:“冷家少奶奶,你被活埋的事,真的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跟冷家管事到冷家的时候,你已经像粽子一样被他们捆住,放进棺材里了……”
妇人听道士还死不认账,忙说开始姨父、姨母、夫君只是让她躺在棺材里骗骗阎王小鬼,就是假道士说了什么“入土为安”才会变成现在要活埋她。
假道士忙说道:“他们那是哄骗你的,什么躺棺材里骗阎王小鬼,其实就是把你当猴耍啊!他们打算把你和那鬼胎一块烧成灰烬……”
妇人:“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八道……”
假道士:“我没有胡说,鬼仙大人就在此处,我可以向鬼仙大人发誓,如我有半句假话,就让鬼仙大人把我撕成碎片。”假道士说完这话,和妇人一起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仿佛在等待被她们当成鬼仙的时茜的审判。
时茜见假道士说完话后,两人像雕塑一样直勾勾看着眼前,心想这是等自己的回应呢,时茜忙问神识里的小欢、小凡,妇人的姨父、姨母、夫君当时有想过加害妇人吗?
小凡得了指令,如饥似渴地读取妇人姨父等三人的魂识记忆,小欢则聚精会神地查看梦境世界的回放寻找答案。
三五分钟后,小凡、小欢把答案告知了时茜,时茜轻吁一口气,叹道:“此次那假道士倒未说谎,据本鬼仙查实,你那夫君一家,着实打算将你烧死。他们备好了迷烟,欲在祭祀的最后一步,焚烧祭品时,将你付之一炬,而后美其名曰意外。”时茜言罢,便缄默不语,将妇人的父母亦知晓此事这一节,隐匿了下来。那妇人生下畸形儿,连其亲生爹娘亦将她视作不祥之人。
时茜暗自思忖,近亲结婚与那毒石,实乃害人匪浅,而那用毒石害人者,心思何其歹毒啊!时茜开口,打断妇人听闻自己答复后那绝望的哭泣声,道:“好啦!莫要哭了。且将泪水留到妇救会再哭不迟,你在此处哭,亦不能为你和你的孩子伸张冤屈。
我这便带你前往上京城,待城门一开,你便去妇救会哭诉。届时,你想哭便哭,哭得越惨越好。”
假道士急忙道:“鬼仙大人,恳请将我也捎带上吧!我愿戴罪立功。”
时茜轻笑道:“自你折返回来,躲藏于树后,本鬼仙便已知晓,你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你莫要以为本鬼仙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无非是被揭穿了假道士的身份,晓得在此地难以立足,那冷家老爷定不会饶你,故而想要逃窜。可冷家在此地势力庞大,你又怕难以逃脱,故而想回到我这里碰碰运气。”
假道士:“真是无所遁形,鬼仙大人您。”
时茜:“休要嬉皮笑脸。念在你尚未沾染上人命,本鬼仙便不与你计较,拿上你那昧着良心的银子,速速离开此地。
只要你莫要作死,返回冷家,见了冷家之人,你远远避开,冷家之人便不会主动寻你麻烦……”时茜停顿片刻,心想,这假道士欲戴罪立功,倒也未尝不可。
时茜与道士所言,并非信口胡诌,而是小凡读取冷老爷人魂记忆后,时茜所悟出的真谛。冷家老爷深知道士乃冒牌货,冷家人在决定烧死妇人及畸形儿后,便欲寻个假道士充数。
毕竟,最终是要将人付之一炬的,总得有个说辞,堵住悠悠众口,把这罪责推给假道士便是了,甚至这计划中存在的纰漏,也可一并归咎于假道士。待此事了结,再请来真道士、和尚诵经超度。
时茜再度摇头轻笑,这假道士算是遇上自己了,自己无意间也救了他一条小命,道:“假道士,你若真心想将功赎罪。其实,冷家所行之事,本就见不得光,你若是逃之夭夭,躲着他们,他们定然不会找你麻烦。
除非,你贪心不足,还想去冷家讨要冷老爷许诺的那笔买你命的钱财。”
假道士:“冷家老爷欲取我性命。”
时茜:“你以为呢?难道你真当冷家老爷不知你是个冒牌货?”
假道士听了这话,仔细回忆自己前往冷家时的情形,起初冷家老爷还热情地款待自己,然而……自那以后,就连冷家的管家都对自己不理不睬,而是派了一个小管事来招呼自己。
时茜:“想通了吧。你这老家伙运气不错,碰上我这个迷路又爱多管闲事的……鬼。”若不是自己喝醉了,偏离了方向,今夜这假道士和妇人都要命丧黄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自己今夜可算是造了十四级浮屠。
小欢:小主人,你算错啦,不止十四级浮屠,应当是二十一级浮屠,不对,是数不清的浮屠呢。
时茜:小欢,这从何说起,我不就只救了眼前这二人吗?
小欢:小主人,那毒石犹如蛰伏的毒蛇,依旧盘踞在此,你既已知晓其存在,能坐视不管吗?
时茜:自然不能,我亦在此地生活,那毒石若在西周肆虐,我岂能独善其身!此事必须尽快告知瑾秋师哥,万不可让摩柯之徒利用那毒石造出祸乱世间之物。
小欢:小主人,恐怕瑾秋他早已了然于心,且已着手清理,不然这段时日,众人前来召开碰头会时,他怎会屡屡缺席。
时茜:玄武师哥他们言瑾秋师哥有些忙碌,忙着玩那打怪游戏……果真是打怪游戏,只是我天真地以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游戏罢了。
小欢:小主人你也无需忧心,瑾秋乃是战神白虎,得道已有数百万年,妄图在他手中讨得便宜之人,必将被打得面目全非,令其亲娘都难以辨认。
时茜:此事了结之后,我该如何报答师哥们的恩情。
小欢:小主人莫要忧虑,你只需将体内的符箓、法器完美契合,而后与众人一同守护秩序,便是偿还了所有恩情。
小主人,于九州所有修道者而言,陪伴便是最佳的报恩之法。法器只要灵力尚存便会永生,故而契合了法器之人,亦会永生不灭,此于人类而言,并非善事。毕竟人与法器迥异,你们人类的想法、情绪甚是奇特。
假道士再次表明自己欲戴罪立功的决心后,回应他的竟是长久的沉默,于是他又高声喊道:“鬼仙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比那珍珠还要真呐!”
时茜娇嗔道:“假道士,你莫不是个睁眼瞎?珍珠的珍可不是那个真。罢了,看你有心戴罪立功,本鬼仙便给你这个机会。只是,这其中可是有些凶险哦!”
假道士听了,不禁“啊~”地叫出声来,时茜见状,冷笑道:“怎么,害怕了?不愿意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戴罪立功,无非是想让本鬼仙帮你逃离此地,顺道搭个便车,对吧。”
假道士忙道:“鬼仙大人,何为顺风车?”
时茜没好气道:“我前面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就只听到顺风车了是吧。”
假道士赶忙解释:“不是,鬼仙大人,我是真心想要戴罪立功,只是那冷家有权有势,人多势众,我双拳难敌四手呀!”
时茜不耐烦道:“行了,也没指望你去跟冷家的人硬碰硬。不过,你若想将功赎罪,就必须去冷家。
只是,我方才也说了,冷家老爷欲置你于死地,将今晚之事全都算在你头上。你若是聪明,就别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假道士哭丧着脸,叫苦不迭道:“鬼仙大人,您这岂不是自相矛盾?让我莫要自寻死路、自投罗网,说我不能让冷家的人看到我,不能回冷家,又说戴罪立功就得回冷家……哎!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时茜也不再废话,将让道士回冷家的缘由一一道来:“那毒石便是害得冷家少奶奶生下畸形儿,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鬼胎的罪魁祸首之一。
那毒石乃是妾室送给冷家少奶奶的,她明知毒石会导致胎儿畸形,也知晓毒石除了会让胎儿畸形,正常人接触久了也会出问题,所以冷少奶奶如今出了事,她必定会想方设法毁掉毒石这个证据。
可毒石现今已被冷家的太太收了起来,那妾室尚未找到,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发现毒石的下落,届时她必定会不择手段地毁掉毒石。
所以,让你去冷家,就是让你留下这个证据。”
假道士:“鬼仙大人,你说那毒石正常人接触都会出问题,那……”
时茜:“我给你一张符,这符能阻隔毒石对人的影响和侵害。你把这符放在毒石下面,这样一来,任何人都碰触不到那毒石,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符顶不了多久,挺一个月,应当不在话下。
你前往冷家,便是要你严密监视,倘若符难以支撑,需速速令冷家之人远离此地。”
假道士:“既是如此危险,何不趁此时将那毒石销毁?”
时茜:“只因那是证据,案件尚未审结,怎能将证据毁弃?”
假道士:“冷家众人皆已知晓我乃假道士,冷家老爷又早对我起了杀人栽赃陷害之心,我如今回冷家,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时茜:“你若肯留下来戴罪立功,我自然会给你保命的东西。冷家太太将那毒石视作翡翠珍宝,时常把玩观赏,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不良反应,出现幻听幻视的症状。
大夫瞧了,基本上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古代没有现代的先进精密医疗设备),是无法对症下药的,因此那病症就会如跗骨之蛆,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加重。届时你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冷家太太喝下,便能药到病除。这便是我给你的保命符。
不过,在拿出这保命符之前,你万不可被冷家人抓到,发现你的踪迹,等冷家太太出事后,你再现身。”
假道士听了这话,沉思了片刻,道:“鬼仙大人,冷家太太何时会发病?”
时茜:“照冷家太太对那毒石的痴迷程度,用不了多久,就这一两天吧!”
假道士一听只需躲藏一两天,忙道:“鬼仙大人,我愿意将功赎罪。”自己若治好了冷家太太的病……
时茜听到假道士的心声,道:“你还想继续招摇撞骗,可不是每次都有今夜这样的好运,能遇到我。
你可知你画的那些符是何用途?”
假道士道:“鬼仙大人,你不是说那些符我画错了吗?那画错的符有何用,不过是拿来唬人的罢了。”
时茜:“你用来画符的符纸,不是你在外头随意买来的黄纸吧,而是你从道观的道士那里偷来的吧!
他若是再见到你,定会将你打得半死。这符纸应是道士自己炼制的,却被你偷来如此糟蹋。”
假道士:“鬼仙大人,那符纸有何特别之处?不都是外头买的黄符纸吗?”
时茜:“你自己去问那被你偷了道袍及符纸的道士吧!”时茜给假道士留了一张地阶隔断符箓及一瓶花露,便带着妇人返回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