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川有些不知所措,她们的回答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女孩们对感染者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她们并非像苍川预想的那般对着一群体存在极度的怨恨,同时也没有因为这场暴乱而将之归结为乌萨斯的祸端,
他好像把她们想的太狭隘了,抑或是陷入了乌萨斯人对待感染者必定仇视的思维定势之中去了,固化了思想,
眼前之人对待感染者的看法完全不同于普通乌萨斯民众的刻板印象,
她们仅仅只是纯粹的将感染者当成了病人,当成了不幸的苦难者,并没有将恐惧的根源与之对标,更没有将阴谋论播撒于她们的认识之中,
可怕的是疾病,而不是感染者,
作为还未进入社会的人,有着最为纯净的思想,怀揣着真正的本心,
这种品质珍贵且脆弱,伟大且盲目,
但毫无疑问,对于这个国家而言,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瑰宝,
苍川改变了对这个团体的看法,同时也对菲斯戴恩特的感染者的改革扩张多了一丝希望,
切尔诺伯格是新贵族的天下,只要有更多的向她们一样思考的人,那么这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便会得到强有力的基础与实质性的保障,
但苍川明白,这一切皆是任重道远,几名学生的想法固然具有局限性,这并不能代表切城大部分人对于感染者的看法,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的开始,他自然希望有一个好的结果,
“很抱歉提及你的伤心处...”
苍川向薇卡轻轻低头致歉,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悲伤经历...”
在惊异于她们对待感染者的态度同时,少年缓缓将头转向薇卡,这位平日里只会在社团中签到读书的小透明,却有着如此不平凡的曲折过往,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之前的切城的事件结束后,叔叔还给我写了信报平安呢,他现在在社区有着自己的工作,说我不必为他担心呢...”
薇卡左手轻轻捏起眼睛右手取了一张手帕轻轻的擦拭着眼眶,随即对着苍川挤出一丝苦笑,示意对方不必为之担忧,
但少女的眼睛还是有着些许难以抹去的通红,
苍川甚至想询问对方的亲属地址,他差点动了希望为对方施以援手的心,
但少年明白,此举治标不治本,还不利于他未来大局的进行,以及自己真正计划的实施,
他现在有些后悔提出这个话题了,
“其实吧,我也认为感染者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我老妈说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的自由,疾病不能成为否定与拘束别人锁链,这片大地对一切本就残酷,但在死亡面前却是永恒平等的,不因该用虚伪的眼光为不幸者打上标签...”
罗莎琳说出了她母亲对她的嘱托,这句话让苍川倍感熟悉,
“我同意罗莎琳她妈的话!”
索尼娅首先对之表示了赞同,只是赞同的表达发音有些独特,
“我也赞同,感染者是自由的...”
薇卡不知何时戴好了眼镜,从着她们的社长轻声附和着,
“我也同意...”
苍川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话题的流向,眼前三人的对于感染者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是怀有怜悯的单纯,
但这份单纯却已胜过了许多答辩于此题目的学士,在本源上优于其他的“理论”,
可这并非苍川希望她们接触的事物,
因为就本质而言,这份事业过于艰险,既然苍川与她们产生了联系,那他就有必要制止她们向更黑暗的方向前行,
这是他的责任,必须为之负责,
少年眉头紧锁,沉吟了许久,随即从方桌之上缓缓起身,
他郑重的看向眼前的三人,看向自己在这个学校的团体,
“这个话题对我们而言确实过于沉重,这份压抑并非我们社团所期待的初衷...”
苍川有些支支吾吾,但没有停下,
“就此打住吧,我有点...有点难受...”
少年编造了一个理由,强行结束了四人讨论的严肃话题,随即快步的落座于角落的椅子之上,轻轻瞑目,内心却是一团乱麻,
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
“他怎么了?”
索尼娅有些疑惑,
“怎么聊的好好的突然就打住了?”
“大概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薇卡望着坐在塑料椅上瞑目养神的少年,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悲悯与所谓的“共情”,
她错误的将眼前的少年看作了与自己拥有相同经历的见证苦难的人,
“毕竟老大的身世...”
“唉...”
罗莎琳在一旁附和道,随即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这三位少女对苍川的“误会”好像“更上一层楼”了,
......
(下午17:34)
彼德海姆中学门口,
夕阳的余辉肆意的泼洒在这片大地之上,却融不化少年脚下厚厚的积雪,仅仅是为之镀上了一层虚伪的无谓金黄,
少年步行在小道之上,朝着那个阳光无法企及的社区行走,
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但思绪却如无根浮萍,肆意摇摆,难以集中,
而不变的是,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该做些什么了,也是时候了,
苍川缓缓侧过身子,看向街边路口缓缓停下的一辆轿车,
“老师,您是来接我的吗?”
少年注意到了赫拉格的气息,随即远远的看见了驾驶位上的骏鹰,
苍川快步的走向了将军,拉开了车门,
后座上静静的躺着一件华丽的礼服,子爵的贵族勋章在正装的胸前闪闪发光,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鲍里斯侯爵来找我了,他希望今晚能与你我共进晚餐...”
将军说明了来意,苍川也看到了今天驾驶位上的赫拉格身着着一套严整肃穆的乌萨斯近卫军军礼服,其上悬挂着先皇赐予的枚枚荣誉,
伟大,但扎眼,
“这...”
少年有些意外,看向骏鹰的眼神带着一些顾虑,
“宴会的场地在罗斯托夫伯爵的宅邸,都是自己人,”
作为军人,赫拉格敏锐的嗅出了苍川顾虑的原因,随之轻声的解释道,消除了苍川内心的顾虑,
“了解了,老师,”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之后,苍川也没有继续深入提问,
视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与赫拉格,罗斯托夫以及鲍里斯,是确确实实的同一派系,
将军对内卫总长开出的价码并非玩笑,
“轰——”
轿车的引擎轻轻响动着,载着两名所谓的“贵族”在夕阳的照耀下向“正当”的方向驶去,
留下那片阳光不及的阴影,和缓缓融化的积雪与潮绿冒头的阴冷苔藓,
从感染者社区到切尔诺伯格核心城,
......
(晚上19:02)
罗斯托夫伯爵宅邸前,
夜幕比苍川他们先一步抵达终点,幽静朴素的宅邸亮起了明黄的路灯,接应着前来赴宴的客人,
赫拉格的轿车稳稳的停在了宅邸之前,
“赫拉格将军,安德森子爵阁下,欢迎莅临在下的寒舍。【必去阁 www.bequge.live】【必去阁 www.bequge.live】”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罗斯托夫伯爵谦恭稳重的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中,他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苍川与将军随即下车,迎面便看到了前来欢迎的伯爵大人,这位高瘦温和的乌萨斯贵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身着一套朴素而不失威严的礼服,
他的样貌,与苍川初次相见之时几乎无异,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些许微小的忌惮,
这位伯爵可是见证过眼前少年与恰尔科夫公爵交手时的情景,对方不逊于内卫总长的实力让他对眼前无法放下紧张与防备,
他依然记着那天少年周身漂浮着的冰刺霜刀,
“子爵阁下,很高兴在次与您相会。”
迫于礼仪,罗斯托夫还是与苍川轻轻的握上了手,
苍川已在道途之上将那套礼服换好,
浅灰的大衣,洁白的内衬,除去那枚象征着贵族身份的勋章,少年的装束至简至朴,低调平淡,
“伯爵阁下谬赞,小人亦是荣幸无比,”
少年面见罗斯托夫之后,便回忆着先前圣骏堡的礼仪,向着地位高于他罗斯托夫轻轻躬身行礼,
赫拉格亦是向罗斯托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意的与之握了握手,
复杂的礼仪与商业互吹很快便结束,空气便如天幕中缓缓飘落的雪花般沉寂了下来,
只余灯光下闪烁的霜华与挺立警戒着的卫兵,
几人一路无言,随着侍者的引领缓缓走进了伯爵的宅邸,
罗斯托夫伯爵的宅邸亦如苍川先前参观的那般,简洁之中蕴含着轻奢,与这位富有品味的贵族贴合无比,
但开设宴会的大厅却是金碧辉煌的另一风格,使得其在一片简约之中突兀而格格不入,破坏着建筑之中蕴含的气氛,冲突着罗斯托夫伯爵特有的简洁风格,
这块区域无疑是鲍里斯为苍川与赫拉格准备的手笔,
“子爵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少年一眼便看到了开展宴会的东道主,其洪亮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先一步进入少年了的耳廓,
鲍里斯脚踝处的绷带早已被剥去,他穿着一件金边镶嵌的黑色西装,胸口郑重的悬挂着证明其贵族身份的侯爵勋章,手上则拄着一根钢制的拐杖,面带微笑,却脸色苍白,正缓缓的向苍川与赫拉格挪步而来,
“侯爵阁下,很荣幸再次与您相见,”
苍川朝着鲍里斯躬身作揖,用标准的礼仪回应对方的欢迎,
赫拉格亦是继续向之行以军礼,
“安德森阁下,不必多礼...”
鲍里斯的话语再次响起,带着欢迎,少了威严,
“今天请阁下到访,以及麻烦罗斯托夫伯爵,皆是为了先前之事...”
商人出身的鲍里斯不像其他贵族一般将自己的目的用华言豪语进行装点,而是直接向邀请之人挑明,
这便是他与众不同的原因,也是苍川对之抱有些许好感的缘由之一,
宴会在少年踏进宅邸的那一刻便已悄然开始,
众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轻轻落座,围坐在中央的主桌之上,开始了交谈,
“安德森阁下,切城的这一遭,想必您...知晓的不少吧,”
鲍里斯缓缓提起一杯红酒,怔怔的望着猩红的琼浆,随即郑重的看向眼前的少年,带着苦笑拉开了嘶哑的嗓子,向着少年确定着自己的猜测,
“阁下所言非虚,确实如此...”
苍川并未打算隐瞒,鲍里斯作为这件事的受害者有权利了解此事,
“这样啊...”
正如侯爵所想的那般,苍川很自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猜想,随即缓缓抬头,目光与少年相触,继续说道,
“如果您没有对那枚炸弹动手脚,我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鲍里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对方是冲着您的性命来的,那枚炸弹若是爆炸,将夺走的,可不仅仅只是阁下一人的性命…”
少年神情严肃的看向了对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通讯器,寻找到了关于安德烈为他提供的“碎垒者”的资料,呈给了鲍里斯,
“哥伦比亚?碎垒者?”
作为科学家,他自然能看得懂上面对于刺客炸弹的描述,
苍川看到了鲍里斯侯爵的鼻尖浸出了冷汗,
“如果是那枚原厂炸弹的话,以你为中心,七米以内的人员都会被炸弹变成灰烬…”
苍川说出了刺杀成功后会产生的结果,
“为什么有哥伦比亚的东西在里面?!”
鲍里斯没有应答苍川的解释,而是以更加疑惑的言语询问眼前的少年,
他完全没想到曾经的同僚会借助异国之人的手向他复仇,
这出乎了他的预料,也冲击了他对大局的理解,
“这…这真的是达尼洛夫干的事情吗?”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商人出身的鲍里斯难以稳定自己的情绪,近乎以哀求的声音询问着眼前明了事件真相的少年,
“是的,达尼洛夫疑似与哥伦比亚某制药巨企存在合谋,是他派遣了相关人员安置了炸弹并且引入哥伦比亚佣兵刺杀当事知情者…”
苍川稍微改变了些许的说辞,将柳德米拉的行踪隐去,尽可能的把矛盾点引向哥伦比亚与这位名为达尼洛夫的与柳德米拉交谈的老者,
这样可以不仅可以减少对鲍里斯的刺激与加强对柳德米拉乃至整合运动这一组织的掩护,还能扩大哥伦比亚在乌萨斯非法行为的在事件之中的份量,让鲍里斯的注意力逐渐落于其上,
“这…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稍加修改的情报对于鲍里斯而言还是难以接受,
向他行使复仇之行的同僚存在背叛乌萨斯的嫌疑,
“那你们抓到他了吗?!”
鲍里斯突然想到了重点,急切的询问道,
“少年缓缓摇头,随即掏出几张照片,
“他在制定计划之后便前往了龙门,后续以此中转到了哥伦比亚,”
照片上正是相关地区“专员”拍摄的关于达尼洛夫的行踪照片,而最后一张则是一名被捆绑昏迷的男人,
照片的背后用油笔标记,
“沙滩伞制药”
鲍里斯紧锁的眉头继续拧成一团,
他预感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