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朝露笼罩着洪节城。【53言情 www.53yq.com】
四季流转蕴含天地真理,尤其是春雨润物,滋养灵气,天蜀剑宗并没有开启大阵阻隔雨水,尤其一些亲水修士,不惜施展神通法术,也要享受这场灵气丰富的大雨。
韩三友站在大雨里,平静地看着前方。
他的身后是一群面面相觑的降妖阁弟子,他们都明白师兄不是天性亲水,修行的剑术剑道更是与水行不沾边,可偏偏为何要自己,而且带着他们到雨中淋上一天?
一些消息灵敏的降妖阁弟子记起今天一大早,韩师兄便只身前往天蜀府见了宗主一面,回来之后,很快唤来他们来这。
诸多怀疑猜测,在韩三友回过头的刹那,皆烟消云散。
韩三友缓缓说道:“你们二十三人是我师傅亲自栽培的降妖阁骨干,教剑术,授心法,这些年来我师傅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们。”
雨水沾湿韩三友的头发,从他的脸孔流淌而过,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这些降妖阁弟子。
“前些天外门执事厉臣,因为护着两位外门弟子出行后山清剿妖兽任务,在中途遇到两头三品妖兽而失踪。”韩三友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二十三位降妖阁弟子都能清楚听闻到,
“我想知道为什么。”
韩三友既没有凶神恶煞的逼着问他们,也没有雷霆大怒,眼里冒烟的质疑着。
可偏偏是这样,让二十三位降妖阁弟子感到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韩三友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表情,都需要他们细细揣摩,因为他的地位家世,决定了韩三友绝不会是一个寻常内门弟子。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一介普通内门弟子,从师降妖阁阁主,修行进展不快,但他的底子扎实,深习天蜀剑宗剑术剑道,连石鲸云都赞叹假以时日,韩三友必会成为天蜀剑宗的中梁砥柱。
前些日满身狼狈的轩辕胜雪找到韩三友,将后山遇到的事情告知给他。
他与厉臣的关系其实硬要说,并不算有多好,毕竟两人大多数时候只是交易伙伴,但韩三友明白,厉臣对自己有一份难言可贵的信赖,所以那场报酬丰厚的斩杀任文宠,他叫上了厉臣,更是在厉臣要对一些棘手的人动手时,给予帮助,甚至打算一同出手。
同样是这份信赖,在厉臣希望能与严仲休搭上关系时,韩三友将那份清剿后山妖兽的任务告知他,并派人隐藏其踪迹。
可韩三友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一次极为简单的任务,却会引出两只三品妖兽的出现,要知道后山早在降妖阁弟子的扫荡下,三品妖兽已经死绝了,并在后山外缘布设阵法,阻隔外来妖兽继续逃窜进入后山祸乱。【必去阁 www.bequge.live】
厉臣掩护那两位少女撤退,于后山上失踪。
每每想到这里,韩三友便有一股愧疚油然而生,继而心底滋生浓浓杀意。
如果不是他,厉臣又岂会遇上那两头三品妖兽,连他都没有把握能够从两位堪比神枢上境的妖兽中逃脱,更何况是气海的厉臣。
见二十三人低头沉默,韩三友霍然抬头,寒声说道:“他是我师弟,尚未进入内门就已经多次为降妖阁立下汗马功劳,这些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你们不惜昧着良心,冒着会被我发现的风险也要将我那尚未过门的师弟扼杀在后山上。”
二十三位降妖阁弟子想起一事,传闻中韩三友之所以能够一路高歌崛起,与一位外门弟子脱不了干系,原想着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可今日观韩三友雨中审讯,不问出个缘由究竟绝不罢休的态度,多半是真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渐小,以致雨停,一轮温暖艳阳出现在云朵旁,有位长相普通的降妖阁弟子缓缓起身,神色浮现出挣扎犹豫,最终归为平静,跪倒在韩三友的面前。
韩三友看着那位降妖阁弟子,神情冷漠说道:“这些年两阁势如水火,我很想知道刑阁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要对他动手。”
艳阳刺穿云层,向着大地洒下光辉。
竹鸟落在屋檐啄饮雨露,歪着头看向下方一个个如同泥塑的降妖阁弟子,发出欢快的鸣叫,远处亦有同类和鸣,不亦乐乎。
阁内全场寂然无声。
那位降妖阁弟子长相平平,修为只是通窍圆满,因为窍穴开凿数量不多,如不出意外,属于一辈子都将停留在通窍一境无法破境。这种人按道理不应该与厉臣有所交集才对,可为何要对一个外门执事不惜下此毒手,所以站在他身后的一群降妖阁弟子很是震惊疑惑。
“汪宗颂是我妻子长兄,他受尽厉臣羞辱,我无法视而不见。”那位降妖阁弟子沉默了许久,缓缓将出手的理由说出来。
韩三友冷笑说道:“你当我白痴啊?”
那位降妖阁弟子想说些什么,忽然发觉自己嘴里一甜,似有柔软温热之物在嘴,不等他确认是什么东西,紧接着两腿飙出两道血箭,整个身子轰然倒在积水处。
拔剑挥剑,等到韩三友最后收剑,在场二十三人,仅有两位神枢下境的降妖阁弟子瞧见整个过程,但依旧看得不太清晰。
“丢在刑阁门前。”韩三友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去的地方是天蜀府。
见的人是石鲸云。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来到天蜀府,早有一位少女已经静静等在外边。
“万尤溪见过内门师兄。”见清来者,完颜湫琴抱拳一拜。
韩三友没有寒暄,直接问道:“是找宗主?”
完颜湫琴点头。
“管事以宗主闭关为由,拒绝了我的求见。”
“随我进来便是。”韩三友撂下一句话,领着完颜湫琴跨过天蜀府大门,朝着中堂大厅走去,一位老态龙钟的管家佝偻着身子,拦在他的面前,扯着沙哑的嗓子,不让他们过去。
韩三友没胆大妄为到敢强闯天蜀府,既然管事不让进,就直接说道:“既然宗主说凡事要有证据,那么我降妖阁便给宗主一个证据,内门弟子叶陇心勾结刑阁,欲加害天行者。按照宗门戒律,必要时,降妖阁有权接掌刑阁刑罚司职,因为前者已经认罪伏诛,所以我亲自出手斩断口舌四肢,命人丢往刑阁门口”
老人成为天蜀府管事已有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饶是现在也有些瞠目结舌,五官皱着一团,神色冷峻地道:“你这小娃是想威胁宗主吗?天行者的确是天蜀剑宗的重要人物,可再大能够大得过宗主吗?”
韩三友摇摇头。
“我只是想跟宗主说,既然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开口,不愿意去做,我们降妖阁作为宗主手中的利剑,可以代为帮忙一下。”
管事脸色阴沉如水。
一时间,整个天蜀府陷入冰窟之中。
韩三友无惧风寒,眯着眼睛盯着中堂大厅的最深处。
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看到那位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时,一道轻柔平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弟子奉轩辕胜雪之命向宗主大人说上一句。“既然隔代灭杀不许,只能同辈竞争,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他们的腿给打断,当然,如果我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介意让人将他们吊死在洪节城墙上。”这是轩辕胜雪的原话。”完颜湫琴的一对细细柳眉已经染上霜雪,可她的神情平静得可怕,看向那位管事,轻声说道:“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用一些下贱的手段,我们不介意也用一用。”
管事脸色苍白,步履维艰得后退一步,他无法相信这些人胆敢堵在天蜀府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唐七裳与甘付贴斯尔是宗门未来重点栽培的对象,其中一人更是宗主的嫡传,结果一位外门弟子却敢公然表示要打断他们的腿,甚至要将他们吊死在城墙上。
另外一个更是不惜挑起两阁战端…
“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就不怕宗主亲自出手,将你们当场镇杀吗?”管事气得浑身颤抖,抬起手指着韩三友以及完颜湫琴。
“疯了?在那些宗门眼里,我们天蜀剑宗不就是一群疯子吗?”韩三友淡淡说道。
一位捧剑女子从中堂走出,站在台阶上,神情淡漠,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男一女,问道:“你们这些人是想造反吗?”
“不,我们不是想造反。”
“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韩三友越过捧剑女子,看向中堂大厅深处,沉声说道:“我们只是想表达愤怒。”
捧剑女子目光微沉,应合着主人的心意,怀中藏鞘之剑自行拔出一寸。
“你们的愤怒对整个天蜀剑宗来说不值一提。”
一片草叶飞起,扯起大片晶莹剑光。叮的一声,停在韩三友的面前。
捧剑女子神情淡漠,看向他们的眼神,犹如看着两只自不量力的蜉蝣。
“我知道你是谁。”韩三友笑了笑,他的话语让捧剑女子的眼神瞬间犀利到了极致,仿佛能在他臃肿的身体里戳出千万个窟窿,但他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说道:“既然炜丸城朱氏愿意与我陉江韩氏掰手腕的话,我不介意试试。”
说完,他转过身与一旁沉默的完颜湫琴说道:“我来教你们,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虽然以往我不太理解那种作法,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用他的方式来做,的确很解气。”
完颜湫琴“嗯”了一声,紧跟在韩三友的身后,从天蜀府外离开。
当天晚上。
从白拦楼返回宗门的唐七裳与甘付贴斯尔遭遇刺杀,两位出身刑阁的护道人重伤。
消息如实传到天蜀府内,良久良久,那位伟岸的身影缓缓起身,捧剑女子噤若寒蝉地跟在后边,余光瞥及那张椅子,扶手竟已化作齑粉,无声掉落在地面上。
她心尖微颤,不由得想起韩三友在天蜀府门口里说的那句话。
“我们只是想表达愤怒。”